【虞龙虞】明月天涯 一

武侠AU,情人节小甜饼。

虞龙虞无差,隐宪虞。

无脑甜。

 

 上部·剑指明月

 

壹/冬至

 

十五的月亮圆,圆圆的月亮,像姑娘俊俏的脸。

江湖的天涯远,天涯里有个英俊的少侠。

少侠永远不老。

二十年前,他是春闺梦里人。无须骑马倚斜桥,自有满城红袖招。金陵城的姑娘们,用簪花小篆写他的名字,缝在手帕上,远远掷给他。

二十年后,他是话本里的传奇。惊堂木一拍,春去秋来;折扇一挥,金戈铁马。他那柄不离身的横澜,至今仍称霸兵器榜,尽管无人知它下落何方——抑或是埋剑何方。

二十年了,江湖更迭,少侠永远是少侠。

听故事的小童,好奇地追问:“那后来呢?那个少侠,变成大侠了吗?”

他的娘亲,曾经金陵城里最水灵的姑娘,双眸立时黯淡了。说书人抖着手,惊堂木“啪”地掉到台下,捋了捋胡须,抖出几个字:“大逆不道啊,大逆不道!”

少侠没有变成大侠。

为什么呢?

因为啊,他被一个无赖拐跑啦。

 

二十年前。

金陵城的雪落得早,十月初就撒盐似的撒了一大把,干燥蓬松,捏在手里都揉不成团。

雪中斜斜伸出一柄红缨银枪,枪头一转,似搅动了周边凝滞的空气,雪花也打着旋儿,清凌凌地散开。

使枪的少年不过弱冠之年,眉目清俊,只着一件单衣,额头却渗出细细汗珠。

这柄枪他使得极好,舞动间唯见残影横斜,雪光凌厉。

凡是看过他舞枪的人,都不会想到,这柄枪有停下的那刻。

但它停下了。

枪头上系着的红缨被风吹得鼓动,扑向坠落的雪花。

那柄枪头却一动不动——红缨散开,南国的雪落在削铁如泥的锋刃上,雪光汇聚在锋刃的尖端,而那尖端,安安静静地抵在一只手的掌心里。

舞枪的少年怔了怔,抬头,看到自己的这柄“红顶小白龙”被对面的人用一只手掌抵住了。

他欣喜地道:“师哥!”

那人微笑:“阿宪,长进没有?我来考考你!”

说话间,他身影一闪,已是收手,掌心上半点血渍也无。

少年一挑眉头,旋即收枪,身体略微后仰,借力横扫枪身,雪地寒风都似被拦腰砍断,发出呜咽低鸣。

那人着玄色衣袍,侧身避让,衣袍散开,如雪上泼墨,一举一动,皆是写意山水。

他虽是避让,手上却不退反进,迎向横扫来的枪身,手腕一转,已是牢牢握住。

少年脸上笑意消失大半,他这柄银枪,本来是武器,现在被人牢牢制住,反倒成了累赘。他便也放弃用这柄银枪克敌制胜的念头,略略松手,化握为撑,以枪身末端为支点,在雪地中斜斜飞起半个身子,一双腿向对方扫去。

他此举是孤注一掷。不成功,便连后招也没有了。

呼啸风声中,他听到对方似笑似骂:“……你小子。”

正在此时,他撑着的银枪脱手飞去,所幸他已踢出一脚,无须再借力。对方拿了他的银枪,却是反向,枪头向着自己,枪尾指着他。

那柄“红顶小白龙”换了主人,直直向他刺来。他心里一凉,在空中换了方向,却见对方根本没使力,轻轻松松收了枪,一只手捞住他踢来的脚,倒提着他扔进雪地里。

张立宪,张都护的小公子,西蜀的少年天才,连蜀地大将也要赞一句“后生可畏”,就这么倒栽葱地戳进了雪堆里。

他在雪堆里扑腾着腿,直到被人拔萝卜似地拔了出来。

张立宪咳嗽着,抹了一嘴巴的雪渣子,一句“先人板板”吞进肚子里。他闷声闷气地说:“师哥,你要干杂子嘛。”

玄衣的青年放声大笑,给他揉掉头顶的雪花,道:“刚想说你长大了,会耍花招了——没想到还是个娃娃!”

 

回去的路上,张立宪披着他师哥捐给他的大衣,问道:“师哥,你怎么回来了?不是说要游历三年吗?”

他的师哥虞啸卿,江湖上顶顶有名的少侠,轻剑快马,纵横霸道。有语云,横澜一出,天下皆惊。然而他只是握紧了佩在腰间的横澜剑,才能保持面色的不动如山:“我爹让我回来成亲。”

张立宪显而易见地愣了愣。少年握着“红顶小白龙”,银枪上垂着的红缨像他的心情一样蔫巴巴的。“嫂子长啥样啊?”

虞啸卿干脆利落地说:“我不知道。”

是的,无数闺阁千金、俊俏女侠的意中人,虞啸卿虞少侠,竟然还有个给他“指腹为婚”的不靠谱老爹。不晓得那些姑娘们知道意中人早早就被别家小娘子定下了,会不会气得攥着手帕恨不相逢。

他俩在玄武湖畔慢吞吞走了半晌,虞啸卿望着冰封的湖面,忽然笑了:“但我听慎卿说,她是江湖第一美人。”

“啪嗒”,张立宪的小心脏碎了一地。

 

虞少侠很忙。

他是个正义感强的少侠,也是个功夫好的少侠,因此让他帮忙、叫他评理的人总是络绎不绝。他爹虞老盟主要他出去历练三年,虞啸卿应了,抱着餐风露宿三年的打算在江湖里晃悠了一圈。奈何他功夫俊俏,人也俊俏,到哪都吃得开,带的盘缠还没花光,请他来自家山庄做客的邀约已经排到了第四年。

虞少侠很苦恼。

他接到老爹的飞鸽传书,信是他娘写的,语气委婉但坚定地表达了一个意图:儿啊,你也老大不小了,该是结一门亲事了。

虞少侠深以为然。

但他行走江湖,那是坦坦荡荡,从不起邪心。小姑娘软软地往他身上靠,虞啸卿想都没想就叫了大夫来——药钱还是他出的。可小姑娘哭哭啼啼地跑了,虞啸卿只好继续他的浪迹天涯。

没想到他爹娘是相当的有远见,知道儿子这撩妹技术怕是没救了,在儿子还没出生时,就同南诏国的宗亲上官家指腹为婚。

虞少侠很满意。

因为他弟弟慎卿关切地在末尾添了一句:“嫂嫂名唤上官戒慈,是江湖第一美人。”

 

江湖舍不得放虞少侠走。请他仲裁少林与武当纠纷的无量方丈,听闻他要成亲,神秘地微笑了,合掌道:“阿弥陀佛。少侠何日归来,老衲扫榻相迎。”

虞啸卿道了谢,转身走下山间小径。

才走几步,无量方丈忽然叫道:“虞少侠!你要娶的,难道是——”

虞啸卿诧异回头,却见无量方丈垂眉敛目,慢悠悠道:“天机不可泄露。”

虞啸卿觉得那微笑更神秘了。

 

总之,虞老盟主终于放话承认,这三年来行走江湖、大名远扬的虞少侠,正是他的长子。

虞少侠和上官姑娘的婚事,终于热热闹闹地筹办了起来。

 

上官家是大理皇族,没中原那么多规矩,让女儿带着嫁妆自个儿到金陵来了。算起来,他那位未过门的妻子比他到的还早些。

良辰已到,新娘上轿。

虞啸卿像所有新郎官一样,穿了身大红衣袍,袍角绣着五条金蟒,说明虞家和当朝皇族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。

他的爱驹也顶了朵大红花,好好一匹千里驹,跟个凡夫俗马一样傻愣愣的。虞啸卿叹了口气,拍了拍爱驹的脑袋,耳语道:“你忍忍,我给你带个好姑娘回来,当你的女主人。”

虞少侠骑着高头大马,身后是敲锣打鼓的迎亲队伍,再往后就是载着他新娘的八抬大轿。

据喜婆说,新娘子安安静静的,不哭也不闹,想必是大理那儿没有哭嫁的传统。

虞啸卿觉得可以。他这一路上听够小姑娘的哭声了,夹杂着“负心汉”“不娶何撩”的怨语,一块块手帕砸过来,他的千里驹闷闷不乐地打了个响鼻。

 

花轿停在了虞府门口。

虞啸卿翻身下马,掀开花轿的帘子,里面果然有一位凤冠霞帔的绝代佳人。平素风云不动的虞少侠,终于实打实地心动了一次。他扶着红妆佳人下轿,可这佳人,却没有书上写的美人那样弱柳扶风,婷婷袅袅,哪里是不堪一扶,根本是不要人扶。

虞啸卿觉得可以。他受够了弱质纤纤的闺阁小姐们,既然娶的是一位江湖第一美人,带有点巾帼不让须眉的江湖豪气,他很满意。

进了大门,然后拜堂。

他和新娘子一人执红绸一端,拜天地,拜高堂,然后对拜。

夫妻对拜时,虞啸卿瞧见新娘子动作有些僵硬,便在心里默默允诺:等你我成亲后,我不会再让你应付这些繁文缛节。

虞少侠瞧着他的新娘子,真是越瞧越欢喜。

 

新娘回房,虞啸卿作为新郎官,还要一桌桌敬酒。

敬到西蜀张家,他师弟张立宪却跟不要命似的拿了一罐子女儿红和他对拼。

虞啸卿有些生气。他师弟不是那么馋酒的人,喝这么多,可见蜀地无好酒。

阿宪自己灌了一大口,冲虞啸卿晃晃酒罐子,道:“师哥,我敬你。祝你娇妻在怀,儿女成行。”

盛情难却,虞啸卿不顾阻拦,提了酒罐子,也灌了一大口:“阿宪,你别难过。”

张立宪醉醺醺地看他一眼,似哭似笑:“我难过啥子。”

虞啸卿认真道:“虽说第一美人我娶走了,明日我问问她有没有妹子,若是有,就给你当媳妇。”

正在喝酒的张立宪呛了一大口。

 

折腾到半夜,虞啸卿才得以回房。

他没让人来闹洞房,一来是他喜静,二来是他单剑飘零许久,终于有机会尝尝双剑合璧的滋味,很有些期待。

新娘子安安静静地坐在床上等他。

灯影幢幢,红烛摇曳。

虞少侠握紧了横澜剑,平复了一下心情,向他的新娘走去。

刚才酒喝多了,已经有点上头,但虞少侠依旧是头脑清明地捉住了新娘轻轻摇曳的红盖头。

忽然间,他的手腕被牢牢握住了。

虞啸卿第一反应是,这是一只练过武的手。

但既然他的妻子是位江湖美人,那必定是练过武的。

似乎还有点不对。但虞啸卿的头脑木愣愣的,已经想不了太多了,他很有耐心地微笑道:“你不要怕。……我会对你好的。”

窗外月圆如盘,正是燕尔吉时。

虞少侠深吸了一口气,郑重道:“明月作证,我虞啸卿,今生定不负你。”

于是,握着他的那只手慢慢地松开了,垂到了大红礼服的一侧。

 

虞啸卿满怀期待地挑起了盖头。

 

“我艹!”

盖头下的确是张浓妆艳抹的脸。眉目英挺,器宇轩昂。

是的,那是张男人的脸。

 

虞啸卿丢了盖头,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。

男人咧开涂了丹朱的嘴,向他谄媚地笑了笑。

然后,他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——也可能是虞少侠喝得太醉,反应迟钝——抽走了虞啸卿腰间的横澜。

剑不离人,人不离剑。

自打虞啸卿习武后便再也没离过身的横澜剑,就这么被他的“新娘”轻轻松松顺走了。

 

虞少侠立时警醒过来。

他改退为进,五指并拢,以掌作刃,削向面前的假新娘。男子嬉笑着扭开身,一手提着横澜剑,一手虚握,向虞啸卿的手刃挡了一挡。

高手过招,一招便见功力。

甫一交手,虞啸卿便知对方实力不可小觑。

他从不轻敌,此刻更是调以十分戒心,凝气于掌,招招劈向要害。

没想到,对方一边还招,一边委屈巴巴地说:“夫君好狠的心呐,还说要对我好,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了。”

虞少侠气得几欲呕血。

 

屋外,虞慎卿慌慌张张地跑到爹娘跟前,汇报道:“大哥大嫂打起来了!”

他娘听了,忍俊不禁,他爹则是一脸的云淡风轻。“无妨,由着他们打。”

虞慎卿急忙道:“是真的打起来了!”

他娘带着笑说:“慎卿啊,你也老大不小了,怎么都不懂点事呢。”

虞小少侠气得几欲呕血。

 

虞啸卿到底是虞老盟主的儿子,尽管横澜不在身侧,自个儿还有点酒意上头,但一身功夫是实打实的厉害。

而他那位假新娘,却是一路邪门得很的野路子,更怪的是,他抢了横澜剑,却不肯拔剑,顶多用剑鞘挡一挡招数。

一来二去,交手几十来回,虞啸卿占了上风。他捉到一个空隙,手刃毫不犹豫地劈过去,正要看向对方的颈侧,却听得一句轻轻的:“啸卿,你说过,此生不负我。”

自打生下来就七情未尝六欲不识的虞少侠,难得地呆了一霎。

高手过招,要的就是那一霎。

对方从他掌下避开,局势瞬间扭转。

下一刻,虞少侠就被人点了穴。

 

行走江湖,虞少侠从不屑用点穴的招数。

他认为,这种伎俩,是登徒子采花贼才会用的,很是不齿。

然而他光明磊落,对方却胜之不武。

 

虞少侠只好僵着身体看对方笑嘻嘻地收了横澜,脱下碍事的大红喜服,吊儿郎当地走到他面前,毫不客气地摸了一把他的脸。

虞啸卿虞少侠,在他大喜的日子,赔了夫人又折兵,自己还被登徒子调戏了。

对方这才心满意足地跳上窗台,临走前,晃出一个脑袋来,眼睛黑亮,满是笑意。

那无赖指一指窗边的月亮,笑道:“明月作证,虞少侠,后会有期。”

 

 

 

未完待续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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