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行。”
孟烦了差点把手里的三得利拿铁砸到对面的人头上——第十三版了！
如果说世界上有什么职业比建筑师还要惨的，那就是……画效果图的。
作为出方案的最后一个环节，甲方改改改，建筑师改改改，结构工程师改改改，压到效果图公司头上，正好卡着截止日期。
这压力本就巨大，通常能出一套完整的图，已经很不容易，然而碰上这么个虞总工，不仅时间给得少，还死挑，死挑，往死里挑剔。
“草绿得像夏天树又枯得像秋天，水上连倒影都没有，天空的贴图你们是在雾霾天拍的照吗？”张立宪递来一根棍子，虞总工接了，毫不客气地用它在投影的PPT上指点江山，如果那棍子兼带涂写功能，PPT上早是血红一片了。
然而，孟烦了在内心吐槽：草和树都绿得正常，水上倒影清清楚楚，您老是眼神不好吧，还有那天空，蓝得看不见一丝杂质，莫非虞大少见惯了莫代尔色系，看啥都带着点灰？
说完了，虞啸卿拿起桌上水杯灌了一口，摘了眼镜框，揉了揉眉心，才状似很不经意地问：“你们龙总呢？”
孟烦了恍然大悟。原来不是图的问题，而是派错了人。
龙文章此刻正在刑天效果图公司里操弄电脑，鼓捣第十四版图纸。孟烦了很佩服他的先见之明：这第十三版，过不了。
交图的活儿也就顺理成章给了孟烦了，临走前龙总从电脑前抬起头，挂着俩大黑眼袋，目光直愣愣的射向孟烦了：“要是虞啸卿问我怎么没来，你别说我在画图，你就说我熬得太多心脏不好，趴了。”
孟烦了腹诽：您啊，就您那身板，咱公司全累趴下了您还屹立不倒，您是咱的希望咱的支柱咱的太阳。
“龙总熬了一周，累趴下了。”孟烦了说。
虞啸卿果然没信。他哼了一声，取过椅背上的大衣披上，朝孟烦了竖起两个手指，咬牙切齿道：“两次！最多两次，要是第十五版还是过不了，我和贵公司的合同，作废。”
事后，龙文章听孟烦了复述原话，笑了，自个儿比了两只手指，一看，更是乐。
“别怕，他不是朝你比了个‘V’吗。”
虞总工扬言要和刑天效果图公司终止合同，早就说了不下二十次。然而自打虞啸卿阴差阳错地招来刑天给横澜建筑事务所画了一次图，往后的效果图，就认定了在刑天出。
刑天效果图公司没啥好的，孟烦了心里也清楚。也就是便宜，耐操。
想到虞总工死命压预算那个抠门劲儿，和劈头盖脸“不行！”“再改！”，孟烦了顿悟，便宜耐操，已经是虞啸卿最高要求。
除此之外，刑天效果图公司还有个说不上好的“特色”。
都说建筑设计重科班出身，刑天里，孟烦了本科Q大，阿译本科T大，龙文章硕士D大，老四校里占了仨，再捎上H大的迷龙，算得上济济一堂，
可惜，都是肄业。
原因五花八门，笼统一看，龙文章还算是他们几个中学历最高的。
也因此，几个臭皮匠聚在一起，正经的事务所是开不成了，只好捡了效果图公司来做，总归基本功没丢，渲个把图，还是不成问题。
奈何开张不过一年，就遇上了虞啸卿这么个老板。
夜深人静时，孟烦了抱头抓狂：想当年他在Q大搞长学期设计，都没这么通过宵，虞啸卿他还是不是人。
不幸，虞啸卿他可能不是人，但绝对是个人才。
D大的本硕连读，博士飞到ETH潇洒走一回，毕业了开办自己的事务所，顺带当了母校客座教授。
掐指一算，人也才三十出头，正和龙文章同年。
孟烦了想到此处，不禁看了头发蓬乱如鸡窝，眼袋硕大如蚕豆的龙总工一眼，再比比衣装革履、袖口不沾一星咖啡渍的虞总工，不由得哀叹：有些人是越活越猥琐，有些人却越活越精英。
龙文章莫名其妙地抬头望孟烦了：“你瞪我干嘛？还叹什么气？”
孟烦了干了剩下的咖啡，把杯子往桌上一拍，顿生豪气干云：“明天你自个儿给虞大少交图去，小太爷不干了，小太爷没空去凑那个晦气！”
龙文章：“……”
“成吧。”虞总工瞥了一眼新鲜出炉、还带着印刷的热乎劲儿的效果图，终于点了点头。
龙文章笑逐颜开，瞬间福至心灵，蹭过去问道：“啸卿，这第十五版了，你也不想和我终止合同，对吧？”
“龙总，我和你关系还没那么好吧？”虞啸卿立时起了身，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趴在他桌子上的龙文章。
“嘿嘿，精诚合作，精诚合作嘛。”龙文章摇头晃脑地念叨着，末了又加了句，“精诚所至，金石为开。”
“开你个戳巴子！”虞啸卿把效果图卷了卷就抽过去，虎着脸道：“以后少拿SU糊弄我，以为素材贴得花里胡哨我就看不出来了？必须3DMAX，至少RHINO，CAD想都不要想！”
龙文章可怜巴巴地眨着眼：啸卿哪里都好，就是太古板了。
多年以后，当他终于成功把虞大少追上手，并且软磨硬泡，幕天席地来了一发。事毕，龙文章仍埋首在对方脖颈间，含糊不清地说：“啸卿，咱这算不算……野合……”虞啸卿累得没力气推他，只懒洋洋地指了指头顶上的棚子，道：“看到没？这算灰空间。”
此乃后话，按下不表。
总之，现在的龙总工还对虞总工怀着一百二十分的敬佩，某些小念头也就是在心里过了一过。他俩，还得经九转十八弯，才能明白彼此那点小心思。
虞啸卿的办公室是全透明的，两面巨大玻璃窗俯瞰整个CBD，两扇玻璃门方便事务所的人找他。
外头，张立宪面无表情地看着龙文章死皮赖脸的霸占了虞啸卿的办公桌，而虞啸卿只是好气又好笑地推推他的头。
“咔哒”，LAMY的笔尖应声崩断。
何书光抬头，同情地看了张立宪一眼：“嫉妒使你空间生成。”
未完……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续
哈哈哈答辩结束了！写一发小甜饼儿缓解心情，算是行业吐槽文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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